玄骑军营里, 公孙游将自己没带多少的行李整整齐齐放好,背着手在营里转了圈。
他和几位暗卫都是殿下带过来的人,宗洛还没有交代什么安排, 就骑着照夜白跑了, 时半会穆元龙不道如处置, 只让他们先帐子里, 把行李放好,另行分配睡袋。
大概是宗洛离开后, 过了约莫个时辰,雨就停了。
这场雨来得快, 收得快。仿佛间那些倾盆而下的水不过是雷公电母发的怒,待心情好后雨转晴。
下午开始下雨,现在不过入夜不久,军晚餐都还没。
“去整理下,把干燥的木柴搬来。”
雨停后, 玄骑们纷纷从军帐内来。
穆元龙熟练地指挥着他们, 把满是水洼的地面清扫干净, 搭建上简易的食品架子,在上面挂上锅炉。下面堆起木柴, 放上火绒, 蹭的下, 火焰就腾了起来。
骑兵们熟练地在锅炉里加上冷水,等到里面的冷水煮沸后,这才不疾不徐地从麻袋里拿些糊糊状的东西, 加入到热水里,拿个罐头,从里面倒些腌菜。
公孙游感兴趣地看着这幕, 冷不丁问道:“这个糊糊状的是什么?”
骑兵愣了下,见他是殿下带来的人后,这才答道:“回大夫的话,这是汤饼。麦粉制成的汤饼。”
麦,公孙游眼里顿时闪过了然。
大渊饶主食是水稻产的大米,麦则是数百年前大荒西域传来的产物,在阿国种植地很好,是阿国饶主食。
阿国占据着大荒列国里最有利的地形,粮食产量极其丰富,曾经辉煌过,同卫国当过群雄霸主。早个百多年前,军队还打到过大渊皇城脚下,加速了宗家迁都的程。
俗话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初渊帝御驾亲征兵阿国的时候,谁不看好。结果谁没想到的是,还真的给大渊拿下了这个物资丰饶的粮仓。
“那这个呢?”他指着那罐不名的东西问道。
“这个是腌菜,是当初殿下研究来的东西。”骑兵道:“行军带盐麻烦,下点这个就能直接煮锅汤,大渊的军队都是这么吃的。不过这玩意咸的很,只能下到锅里点,然后煮着吃。”
竟然是腌菜?!
公孙游有些惊讶。
前朝有专门制作腌材醢人,其目的是为了在冬保存蔬菜。但般都是普通的腌渍居多,有些条件的大户人家都会窖藏,不会这么损失口感的办法。
这罐子腌菜,和公孙游最熟悉的腌菜又不同,里面加了不少盐,同解决了吃盐的问题。
盐是越国的特产,以前大渊的商贩都要向越国货,后来打下越国后,军盐就没缺过,但这个手法还是保留了下来。
公孙游没有问,而是陷入思忖。
自古以来,兵粮问题就是大难题。
常常兵马未动,粮草先校若是粮草不到位,纵使军队如神勇,依旧无计可施。
虽然学艺时待在隐士世家,但不代表与世隔绝。
公孙游晓,早些年大渊还没有打下这么多列国的时候,三皇子带着玄骑,每次兵都是先打城池,或者是从对方军队手里抢粮草。
因为骑兵机动『性』强,偏偏三皇子还能准确无误地预到敌方粮草的藏匿地点,几乎回回都能抢个大获全胜。
敌军被窃取粮草,先不军心大『乱』,至少没法同玄骑打长时间消耗的战役。这就给了后方压阵大军的机会,好几场名战役都是如此造就。
公孙游心有抱负,他擅长军略,虽能在朝堂偏安隅,但更想在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功绩里掺上脚,发光发热。
从在百家宴开宴时看见宗洛的第眼,他就道这位殿下绝非池物。猎艺上的效忠,是他的次狂赌。
时间证明,他赌对了。
从渊帝毫不重视的皇子,到人下的储君,到准许掌兵。
那位暴君对自己继承饶喜爱简直溢于言表,无需揣摩。
宗承肆事后,皇城风鹤唳,五皇子同六皇子背后的势力都乖得如同鹌鹑。
其实在他来看,渊帝特地同意自己的储君在这个时候离开,反而还有些想让自己重视的储君不要掺和皇城斗争的意思。
按照走前放的那些消息来看,渊帝是铁了心要重现次血洗皇城,将自己暴君名号坐实,为下任继承人铺路了。
他毫不怀疑,等数月后殿下带兵回朝,皇城那些『乱』七八糟的势力然早已被肃清。
而殿下什么都好,就是不够心狠到斩草除根的地步。加上殿下就是名将,到战场上发光发热,总比在皇城搞肮脏的政治/斗争好太多。
就在公孙游大脑飞速运转,开始思索这些当权者的意时,面前忽然传来道熟悉而犹豫的音:“你......不是跟在四皇兄身旁的那位谋士?”
提着火钳的宗瑞辰站在他面前,神情疑『惑』。
公孙游低道:“邦下。”
会在这里遇见宗瑞辰,倒的确乎公孙游意料外。
不过转念想,想起平日里殿下对八皇子的喜爱和重视,连玄骑军营都能随意入,指派穆副将当武术教习,倒就不奇怪了。
最重要的是,看宗瑞辰这副模,道殿下并不打算第次上战场就让邦下直面刀光剑影,应当还是做做后勤工作,例如传递文类的,感受下战场氛围。
先前公孙游跟在宗承肆身边,同宗瑞辰见过几面。四皇子介绍他的时候还过这是位很厉害的谋士。
不过看宗瑞辰的这个子,主公是没有把他卧底的消息告诉这位的,感到疑『惑』很正常。
于是公孙游毫不心虚地开始编故事:“四殿下了那的事,我们这种门客得另择明主。所幸得太子殿下赏识,在下跟过来了。”
“原来如此。”
宗瑞辰点零头,把手里的火钳放下,转身回了营帐里。
......
等到玄骑们完晚餐,把营地里燃烧的火堆熄灭,只留下最央那个后,穆元龙还没能等到自家殿下归来。
趁着空的这点时间,他对着主营帐发了愁。
般来,主营帐是仅给主将的,副将都只能住在些的营帐里。
然而现在虽殿下接过了指挥权,但北宁王到底还在军。
同都是名震大荒的将领,圣上又没有额外吩咐,总不能给人家北宁王按个副将的待遇。退万步,这位是正儿八经的王爷,从规格待遇来就不会低于主将。
然而......他们此次离开皇城,随行只带了顶大帐。
总不能把殿下和北宁王都安排在主帐里吧。
正在穆元龙发愁的时候,军营外传来阵马蹄。
“殿下!您回来了!”
他快步走去的时候,白衣太子正好从照夜白上下来,奖赏般拍了拍后者漂亮的鬃『毛』。
经过路的追逐疾驰和强行内力烘干,宗洛身上的衣服有些发『潮』,半干不干地挂在身上。然而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其上被雨水浸泡的痕迹,还有大片大片的被稀释过的污泥。
“三哥,你回来了!”
抱着筒信件的宗瑞辰眼睛亮,急匆匆跑过来,眼神不着痕迹地从他身后划过:“北宁王呢?”
宗洛淡淡地道:“不道。”
他的确不道。
苍茫原野上,在那句报复『性』的“因为你爱上我了”后,宗洛仰躺在地,脸上保持着讥讽的笑容,等待着虞北洲的回应。
就像当初那句“你是不是喜欢上我”,意是为了恶心虞北洲,但来的时候,仿佛在自问。
然而后面这句话却是个陈述句,带有更强的攻击『性』,更能刺伤他人,正红心。
乎意料的是,虞北洲什么没。
既没有被戳痛脚,恼羞成怒的反驳,没有干脆破罐子破摔。
红衣青年就保持着那个将他压在身下的姿势,静默了许久,像尊沉寂的雕像。
最后,他终于起身,深深地看了宗洛眼,头不回地离去。
从始至终,没有过句话。
这让宗洛心底生股荒谬。
半年前,虞北洲在告他身世的真后,自己是这,浑浑噩噩,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如今,切又度重演。只不过位置调换遍。
唯不同的是,虞北洲的表情很冷静。他为而离开,宗洛不道,但绝对不是当初自己那个满心痛苦的状态。
虞北洲这个反应,无疑是他成功命了对方的死『穴』。
宗洛应感到高兴。
然而他却并没有想象的好心情,反倒烦躁不已。
在这句话前,他笃了虞北洲是在逃避,害怕,恐惧,死鸭子嘴硬。明明早已经爱上,却恐于承认。
等后,宗洛才意识到,自己恐怕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可究竟错在哪里,他想不明白。
穆元龙低问:“那可否要属下派人去找?”
“不必。”宗洛摆了摆手,不多言。
他走回大帐。
帐里的东西不多,显然虞北洲离开皇城的时候几乎没带什么东西。
恍惚间,宗洛忽然想起自己曾经过的句话。
‘承认吧,虞北洲,你根就没有你表现来的那么游刃有余。’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明悟。
在宗洛挑明后,虞北洲的那个眼神......并非是逃避者直面现实后的挣扎,反倒像茫然。
像是个从没有得到过这个玩具的孩子,第次被人指玩具的存在,低头却发现自己手里空空『荡』『荡』时,面孔显『露』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