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洛本来以为客套一下, 老四也就该走了。
结果他想到的是,宗承肆愣是四平八稳地在这里坐到『色』/欲晚。
饶是他这么一路应付下来,也觉得有些疲乏。
好在宗承肆察言观『色』技能点满, 察觉白衣剑客倦意后体贴地口:“今日同先生一见, 如觅知音, 相谈甚欢。一下子忘了间, 叨扰先生这么久,实在抱歉。”
“对了,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先生务必收下。”
临走前, 宗承肆推来一方锦盒:“里面有我前些日子有幸寻得的仙丹灵方,托北阳山上炼丹的士练了一炉,正好还余下半颗。服之据能治疗身上暗疾,颇有效益,或许对先生有用。”
锦盒内里装点着半颗浅棕『色』的丹『药』, 仅仅只是打片刻觉得异香扑鼻, 足以见得名贵。
宗洛挑了挑眉, 难得有些讶异。
方才交谈,宗承肆就对他眼睛的况格外关心, 不是关心怎么造成的, 而是关心该如何恢复。
本来就在挖坑等着他跳的宗洛立马『露』出黯神, 直言自眼睛『药』石无医,一副不愿多提的模样。
彻底失明和又复明希望可是两回事。
上辈子,他就听过宗承肆这张丹方。
渊帝早年带兵打仗, 身上留下不少暗疾,上了年纪后身体也远不如年轻硬朗,到底落下或多或少的『毛』病。
夺储不是谋反, 掌握实权固重要,但权力过大也会被渊帝敲打,得不偿失。各个皇子私底下明争暗斗,表面上还是个个孝顺,凡事以揣摩上意为先。
这张丹方,是宗承肆特地为下月渊帝生辰准备的献礼,花了大价钱才在大荒一处险要神秘的瘴气仙墓内找到。其中每一味『药』极其难得,随一份异草是生于断崖野岭,数年一花,又是数年才结果,短间很难再找到第二份。
前世渊帝服下丹『药』后,身体舒畅了不少,效果立竿见影。当龙颜大悦,大大嘉奖了宗承肆一番。
反观宗洛,那会儿还惦记着自穿书前学过的历史,苦口婆心劝渊帝不要服用来路不明的丹『药』,反而遭到冷遇。
《能饮一杯无》掺杂了玄幻背景,再往前推个几千年,是洪荒末期,据作者设定,仙人也曾存在。即使千年过后,神秘消退,如今大荒之上也还遗留着不少独支,鬼谷是其中一支,大渊太巫供奉的巫祖同样也是其中一脉。
所以......这丹『药』并不像宗洛记忆里古人瞎折腾出来的慢//毒/『药』五石散,而是有其真实效用的神丹妙『药』,其价值无法衡量。
整个大渊,能有资格服用的,也只有渊帝。
好不容易匀出来这半颗,宗承肆竟给了他,看来也是下了血本,想要拉拢他这位“失忆目盲”,忘前尘的三皇兄,兄友弟恭之着实感人肺腑。
半颗定是治疗不好眼睛的,顶多能看清些许。
若是还想再要仙丹,那就得帮宗承肆做事,上他贼船了。无异于在『毛』驴面前吊一根胡萝卜,算准了宗洛不会拒绝。
上辈子自怎么就一叶障目,能看出来呢?
宗洛想起上辈子自那场毫无结果的劝谏,拢在宽大袖口内的手指微微抖动一下,『露』出浅笑:“多谢四殿下美意,那在下就之不恭了。”
至此一点,就能看出五皇子和四皇子的差距。
一个两手空空,带了块腰牌,咋咋呼呼;另一位就算确定了他的身份也赌滴水不漏,送的礼物也投其所好,不管其背后有什么用意,至少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
宗承肆笑:“先生如奇石美玉,皎皎正姿。若是此物真有效用......先生还请务必通知我,届我也好请宫中御医一同细看,再为先生制定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他们一边走一边闲聊。
厮早早地就在门口备好马车,宗承肆上马作别,忽而又:“今日一见,我对先生实在仰慕非常。也不知先生摘下白绫来,又是何等风姿,实在叫人期待。”
好似特地来探望送『药』不过是叹惋美人蒙眼,妄图一探芳泽。
就算旁人再多想,也只以为爱美人风流的四皇子另有新欢。
宗洛恍若未觉:“那承殿下吉言了。”
待马车车帘放下后,四皇子脸上的笑容顿多了几分深意。
“哒、哒、哒。”
黑棕『色』的扇骨在手肘上不紧不慢地敲动。
“回王府。”
宗承肆根本就有往宗洛故意装作失忆目盲那方面去想。
毕竟三皇子一犯事,二还救有功,这是该有多想不才会死遁,根本有这么干的动机。
就连一胸怀城府,心思谨慎的他这么想,可想而知其他人。
“三皇兄不仅目盲,竟还忘记了一牵”
方才闲谈,宗承肆百般试探,终于确定了自这位皇兄是什么不记得了。
忘了他是谁,忘了自是大渊三皇子,忘了手下的亲兵,忘得一干二净,有如春风过境,毫无痕迹。
这是一个非常利于自的消息。
皇城夺储之争本就迫在眉睫,北宁王回朝,又为此事增添了一火。
其实早在更早之前,宗承肆就暗地里同还在一步步挣军功的北宁王搭上线,将宝压在这位卫世家公子身上。
原本以为共谋夺储此事板上钉钉,想到一年前函谷关之战后,北宁王就像失踪了一眼,再回过他的密信。
虞北洲常年在外,再加上皇子私自笼络将领可是重罪,实在联系不上,宗承肆也有任何办法。
问题出在北宁王回朝后。
回朝后,虞北洲闭门不出,谁也不见,四皇子府递了几次拜帖,如同石沉大海。气得宗承肆门下谋士破口大骂,直言北宁王过河拆桥。
宗承肆心里同样有气,无可奈何。
众所周知,四皇子母妃出身低贱,若不是母凭子贵,可能还有奴籍在身。就因为这事,从到大,宗承肆少收到冷遇和其他几位皇弟慢待。
在这种况下,还要韬光养晦,手上可动用的资源本就不多。但就这样,当初虞北洲封王,宗承肆还动用手里为数不多的人脉帮忙周旋,平日有什么好东西也眼巴巴送过去。
这些年他对虞北洲不其他,当真算一往深,不图回报。
想到落得这么一个结果,不恼是不可能的。
好在宗承肆这么多年隐忍过来,尚且还能按捺住自的不甘心。
现在好了,虞北洲一副漠不关心,自扫门前雪的模样又如何。还不是有新的一位送上门来,当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直。
四皇子敲打着手背,思忖:“不管日后能否恢复记忆,若是能够拉拢三皇兄,绝对是一大助力......不,必须得拉拢到。”
自这位好皇兄浑不觉地行走在皇城,即使不摘布条,想必假以日,能被人察觉真实身份。
先不宗洛在民间的声望,不管如何,玄骑可是他的亲兵,手里是切切实实握着兵权的。
兵权有多重要,不言而喻,特别是大渊崇尚武学的大环境下。
六皇子想破脑袋像和巍山军搭上关系,他这躺着有人送上门来。
这一点,可不能被两位皇弟知晓。
在来之前,宗承肆就通知了自埋在五六皇子府的暗钉,务必拖延消息送到他们手上的间。
好在他运气好,正好成了一炉丹,巴巴送过来了。
“起来,近宫内似乎了消息。”
再给宗承肆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宫中放眼线。
能为他递消息的,左右不过只有一个九皇子罢了。
“......这么久有消息,难是出什么事了?”
想到这里,宗承肆又否决了这个猜想。
渊帝对这位幼子的宠爱有目共睹。忽不联系了,只能是找了其他更好的靠山。
宗承肆年长宗弘玖几岁,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上的。
对这位颇得父皇宠爱的九弟,宗承肆早已布下暗棋。
他知晓宗弘玖残忍恶毒的本,就像他知宗弘玖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和其他两位夺储的皇子也有密切联系一样。
宗弘玖如果聪明,他当知什么该,什么不能。
若是不聪明,也不要怪他这个做哥哥的心狠手辣。
这么想着,宗承肆浑身放松下来。
当初从儒家弟子口中探到消息,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第二个反应才是若此事为真,又将给他带来多少利益。
毫无疑问,即使不得父皇宠爱,三皇兄也是有可能成为皇太子的人选,是宗承肆的头号大敌,有力竞争者,通往皇位的必除之担
而,若是失忆目盲......
宗承肆脸上笑容愈发加深,那双多潋滟的桃花眼此刻志得意满。
众所周知,身有疾者不能继承大统。
就算三皇兄上了他的船,帮助他夺储,那另外半枚能够恢复眼睛的仙丹,宗承肆也是万不可能给的。
这么想着,他脑海中不自觉闪过方才桂花树下饮茶交谈的一幕。
白衣剑客脊背挺直,萧疏轩举,清隽矜贵,眼缠三尺白绫,一身素雅,一举一动皆可入画。
“真奇怪,以前怎么发现。”四皇子自言自语,面容闪过遗憾。
三皇兄竟生得如此一副秋霜满月般的好样貌。
几乎叫人舍不得挪眼。
若是能够复原双眼,或许比起北宁王,也是差不离的。
“......可惜了。”
宗承肆伸出手去,轻轻叩着马车窗棂。
马车行驶,秋风吹起车帘。
望着远处深红『色』的宫墙,四皇子的脸隐匿在一半阴影里,充斥着不近饶冷酷。
要怪,就怪他们生在皇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