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就像打翻的稠墨。
密密麻麻的魔种在这深不见底的墨『液』里爬。
谢听云一身清姿, 衣袍不染尘埃,神『色』淡寂,气势层层『逼』出, 就近的魔物瞬息间消陨于阴云浓瘴郑
绝世剑执于脚。
剑气似银『色』剔透的水波般一圈一圈朝外扩散, 魔修们显然是畏惧的,就连墨华最得意的那些部都心底发怵, 默契地后退两步。
“他要做什么?”
人群中不知谁先出声, 无数眼神都满是疑『惑』。
云晚紧紧盯着谢听云的背影,双唇紧抿, 不安在心底扩大。
谢听云表情无波, 只见潋滟开来的剑浪突然炸裂,顷刻间爆发出的华芒将整个魔域映照犹昼。
四周传来数不清的骇怪的叫声,宿问宗众人不明发生何事,后背依着后背, 抱成一团。
待华光散去,原本围在边的一干魔徒竟消失殆尽, 只剩修为较高的魔修拥簇在墨华身。
谢听云立于地间,衣袂随风猎猎,眸中倒映出万物苍茫, 仙姿玉树,眉眼淡薄,衬众生相为蝼蚁。
李玄游李玄明在身后暗自咂舌。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信谢听云是那个众人提及胆寒,令青云界战栗的岁渊真君。
“不过尔尔。”
谢听云轻蔑四字,顿时让墨华发上指冠。
左手虚虚一握,一柄有半人高的墨『色』长剑浮于掌郑剑柄上缠着黑蟒,剑刃出鞘时,蟒蛇睁眼, 冷冽红光自蛇目勾布于剑身。
墨华举剑而来。
谢听云闪身接这一剑,剑刃与剑刃相撞,一一红两股剑气直抵云霄,布于魔域上空的结界猛然震颤,随着一道闪电乍响,雷火噼里啪啦地坠入大地,刹那间会聚成烈焰火海。
两人你来我往的在空中缠斗,速度极快,以肉眼根本难以看清每人出眨谢听云故意将墨华往结阵处引,数不清的剑气魔息不住砸至魔域结界,那道裂痕也变得越来越脆弱。
“你灵根有损,还想与我争斗?!”
墨华未看穿谢听云居心,手不留情,一道剑气刺穿谢听云患处,他闷哼声,捂胸咳出一污血。
云晚瞳孔紧缩,心脏被巨大的痛楚扼住。
然而一瞬,就见谢听云站稳身形。他缓缓地呼出一气,脊梁笔直,沾染着血渍的唇角竟勾勒出一抹笑。
“多谢。”
什么?
墨华兀自愣住。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谢听云飞身冲向魔域结界的破裂处,手握绝世剑,倾尽体内修为刺向那道结阵。
雷火万丈,魔息翻涌。
坚不可摧的魔域结界在剑光破碎,地震『荡』,金乌第一次透过雷云倾洒于这片隶属黑暗的大陆。
光与暗交替,黑与红缠绕,形成一片凄艳瑰魅的景象。
魔界徒万万年来都生活在这幽冥涅土中,从未看过慈奇景,纷纷仰头,一时间忘乎所以。
谢听云身形单薄,近乎被万华吞噬。
她怔怔地看着他,喉间发紧,连一个微的气音都难以发出。
谢听云忽然回眸,视线穿过烈火污瘴,直勾勾落在云晚眼里。
他张嘴冲她比了一个型——
[走。]
——走。
只有这一字。
他是要送她还有他们出去。
时间仿若凝固,所有人都愣在当地,云晚最先回神,拽住阿黄羽翼:“我们走!”
声音不大,却有力,顿时唤醒呆滞的几人。
柳渺渺怔了怔:“那谢听云……”
“走。”云晚依旧重复,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结界裂缝很快就会重新闭合,谢听云所作所为都是为他们能顺利逃离。
她心念他,又怎会让他心血落空。
“我们回青云界。”
云晚断跳在阿黄后背上,心里头酸涩得厉害,但是没有回头多看一眼。
阿黄背着云晚展翼冲向缝隙,半妖们也没有犹豫,带着宿问宗众人齐齐腾空。凭借着灵活的双翅,轻易躲开砸坠来的碎石和惊雷。
“不好,他们要逃!”
魔修们此时才做出反应,蜂拥追上。
谢听云不他们半点靠近的机会,剑气溢流,割裂的不仅仅是雾霭雷雨,还有魔修的三魂七魄。
魔域结界有自修补的能力。
那条敞开的裂缝仅能支撑片刻,李玄游李玄明一边逃一边杀,柳渺渺还有其余女修也不甘示弱,硬生生众人杀出一条血路。
光越来越重,求生门就在不远处。
墨华阴鸷地望着几人快要消失的背影,玉龙冠的面容冷冽玄冰,额玄纹烧灼着杀意。
他飞身腾空,抬掌将煞剑掷出。
邪剑划破云雾,一冲顶,剑身在空中化作红眼獠牙的巨蟒,向云晚咆哮而来。
噗嗤!
是兵器刺入血肉的声音,穿过一片混『乱』,清晰传递到耳边。
云晚蓦然回头。
浓郁的红在她的眼扑洒,阻挡住周围的所有景物。
谢听云不知何时挡在他们身后。
煞剑撕裂他设的护阵,尖牙狠狠咬一块他体内的血肉,剑身从他的胸横穿过后背,血珠连成线,不住往滴落。
吞噬过人血的蟒蛇变得越发凶残,灵活柔软的蛇身刺穿琵琶骨,将他整个人锁住。
谢听云吹眼睑微垂,呼吸变得支离破碎。
大脑轰地响动一声。
她什么也听不清了。
结界缝隙触手可及,半妖们接二连三顺着破裂的结阵逃出青云界,留在最后的仅剩她还有阿黄。
光芒划破黑暗刺入眼底。
阿黄飞出去的一瞬间,云晚毫不犹豫地转身跳了回来。
煞剑所化的蟒蛇缠裹住他,不住往深渊里拖拽,云晚飞速坠,身影穿过烈火缭绕向他奔赴。
星云在四周绽放,他的眉眼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云晚奋力伸长手臂,指尖终于触碰到他的衣袖,她顺势拽住,倾尽全身力将他拥入怀间,不敢松开半点力气,生怕不留神就又让他从身边离开。
伴随着一阵坠落时发出的闷响,两人齐齐跌回地面。
尘土飞扬,那条破裂的缝隙已经完全闭合,浓稠的雷云重新布于上空。
脚边是血水,身是险峻。
云晚抱着他,没有害怕,也没有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