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的声音不轻不坠落在风声中, 谢听云缄默许久,半晌才开口:“自然相似。”他,“那是我曾丢弃的一缕魂魄。”
三百年前, 谢听云以剑证道, 为此抽了一缕魂。
此魂不净,乃邪魂。谢听云身有此魂, 悟不了剑意, 只能堕混沌道,因而被清虚道拒于门外。
那时不过十七岁的谢听云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 加上有约定在身, 自是不甘,于是就在不周山下跪了三十日。时间久,加上还身体,谢听云一边跪一边吃了方圆百里所有的灵果与灵石, 诚笃感动上,清虚道终于决定他一。
若想登仙路, 求剑道,必须剔邪魂。可是此法凶险,若魂抽不干净, 或承受不住抽魂之苦,轻则变傻,则命丧黄泉。
谢听云最终还是服清虚道,强行抽了这条邪魂。
没想到兜兜转转,那条被他遗弃的邪魂转生到人间,成为将军,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清虚道总拥有邪魂者,注定堕入魔道。
可是透过申屠危的眉眼, 谢听云看到了年傲气,与铮铮不屈的铁骨,这是幸;不幸的是他命数之中注定要经历众叛亲离,流离失所。
云晚隐约猜两人有所牵连,却没想到是这种牵连,顿时呼吸凝滞,哑然失语。
他很快走往昔回忆,温和地看过来,“妨。他现在投胎转世,和我也没多大关系。”若联系,也只有那张如一辙的皮囊了。
云晚半晌回,不禁朝申屠危所在的方向投去目光,声问道:“那……你要和他吗?”
申屠危怎么……也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要是不一,好像也有点可惜?
谢听云未作考便言拒绝:“暂且不了。”
此行的目的是墨华,谢听云不想给自己平添麻烦。
不过……
申屠危毕竟是由他的邪魂所化而成,肉/体灵胎,根骨非同寻常,如果墨华来到人间并不是为了躲避追捕,而是想夺取某个饶身舍呢?
或者……申屠危正是墨华所盯上的那个人。
既然如此,谢听云就不能把他留着。
他不动声『色』的藏好自己的心,抬手化了个银边具扣在脸上,又对云晚道:“走吧,瞧瞧去。”
云晚点点头,屁颠屁颠跟在了他身旁。
兔起乌沉。
山林里点燃一堆的篝火,怕守卫军再入阳青镇,剩余人都暂时安札在了此处。
两人绕开歇息的百姓,屏弃气息来到山洞之外。
里烧着一盏的油灯,约莫二十头的青年腰缠绷带,因伤痛难忍而发很轻的呜咽。申屠危跪坐在桑启身边,枯黄的油灯半隐住他的侧脸,表情看起来极为沉寂。
“、将。”
桑启自伤痛中苏醒,清醒过来的瞬间便哽咽着呼喊他的名字。
“我……我没有保护好魏先生,他、他以百姓要挟,魏先生不得不跟他走。”
到伤心处,桑启痛哭声。
当今的翼皇是个不作为的,手里虎符有一半都落在了皇舅爷,也是当朝的皇城统帅谈九祥手上。申屠家没以前,几支军团互相牵制,哪怕谈九祥在和申屠家不对盘,也不敢公然挑衅。
如今申屠家大半人都被关押到法司院,谈九祥以“叛国”之罪强行收回大虎符,现在留在申屠危手上的只有一支仅有五千饶精锐兵,同时也是申屠家的私家军。
皇帝显然是忌惮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处心积虑,费尽手段地『逼』他来。
申屠危死死扣着十指,凝聚在脑海中的念头逐渐地生根发芽。
“都怪属下用,请、请将军责罚。”
桑启挣扎着爬起来,双手撑地,对他磕了一个响头。
申屠危没有被抓之前,就断定守卫军会对魏先生动手,所以才派他前来保护,没想到……没想到消息会那么快扩散去。
桑启牙齿打颤,只是简单包扎过的伤痕再次撕裂。
申屠危伸手把他搀扶起来,隐忍克制着情绪:“我会想办法,你需自责,先躺着好生歇息。”
桑启愧对于他,擦干净眼泪,新躺倒回草垛上。
申屠危已经起身向外走来,两人飞身躲开,并未引起他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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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晚和谢听云没有继续在林中逗留,新回到阳青镇。
柳渺渺随便霸了一个屋院,设好结界防止外人闯入,之后便坐在地上摆弄着罗盘。
楚临也不知是何时回来的,正静静待在角落,云晚和谢听云进门,淡淡地给过一个视线,再次阖眸,一副爱答不理地德校
云晚视楚临,跑着来到柳渺渺身边,“师姐,有残魂的消息吗?”
柳渺渺摇摇头,拧着眉:“气息在不暨城的位置处消失了。”
罗盘上的银针始终停留在原来的方位,从抵达人间界至今,一动也没有动过。
云晚沉片刻,突然想起来之前申屠危过的话。
老皇帝之前也是日理万机,体恤民情的好皇帝,病醒之后突然『性』情大变,剥削百姓用来改造问仙台,会不会……
她不禁猜测:“你……墨华是不是躲在了某饶身躯里?”
柳渺渺矢口否认:“墨华是魔魂,□□凡躯根难以承受。”就算是九五之尊,也难以驾驭那缕邪魂。
比起藏在饶身体里,柳渺渺更怀疑那座所谓的问仙台,若被有心人用作蕴魂的结阵,墨华躲在里修养倒也不是不可能。
她深吸口气合上罗盘,“也不奇怪,那来就是一缕残魂,灵力难凝,罗盘感应不也属正常。我明日就动身前往皇宫,看看是不是如师妹所,他躲在了里。”
与守护兽的一战让几人元气大伤,加上穿越结界耗费了不灵力,是该好好调养一夜。
柳渺渺和云晚睡在厢房,谢听云还有楚临便在外守夜。
除了个别巡逻的镇民,余人都继续躲在山林里不敢来,这让夜晚的阳青镇变得奇地寂静。
冷月皎洁,原在院外闭目养的谢听云忽然睁眼,他站起身,孤身一人来到山林。
谢听云走后没多久,楚临立马便跟了过去。
树影婆娑。谢听云的身影在林中穿梭,如鬼魅般没有发半点响动,气息与夜风融合为一体。
他眼睑低敛,平静凝视着依靠在树干上,那张与自己相差几的颊。
魂魄与魂魄间有所牵引。
当他对时,谢听云不用刻意入侵识海也看到了他短暂的过去。
年英杰,侠肝义胆。
这是人给他的定义。
只是可惜——
谢听云抿了抿唇,抬起手,一股灵力在掌心凝聚。
申屠危沙把刀环抱在胸前,侧依浅眠,对即将遭遇的危险没有感知到丝毫。
防微杜渐,不管他的猜疑是否正确,哪怕只有微末的可能『性』,谢听云也不能让他继续留在人间。
“抱歉。”
他眉目冷清,完那两个字后,毫不犹豫就将那道术法朝着申屠危的胸口打去,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淡蓝的护阵迅速套在申屠危身上,两道不同气息的术法相抵,发的响动顿时惊醒申屠危。
他刷的下睁开眼,游『荡』在眼前的陌生人影让他警觉,条件反『射』地抽刀刃朝着谢听云的肩膀刺过去。
谢听云侧身避开,具下的双眸冷冷注视着不远处的楚临。
两人衣着不凡,身手敏捷,申屠危隐隐在他身上感受到几熟悉之气。
他收回刀,来回打量他几眼,不假索道:“你也是云晚姑娘的同门?”
刚才还要自己杀自己的谢听云立马收起目光,不改『色』地撒谎:“没错,我是她师兄。”
申屠危又看向不远处的楚临。
楚临表情:“我也是她师兄。”
“……”申屠危沉默好半,憋一句,“那你师门真是人丁兴旺。”
申屠危一直认为,隐居深山的高人最多收两名弟。像魏怀林,膝下弟只有他和兄。不过别人如何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谢听云气势不凡,申屠危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月光下,他脸上的银边具折『射』冷意,容严紧密地藏在下,唯独『露』的一双眼眸让申屠危感到极亲牵
申屠危没有过多打量,善意提醒:“『色』不早,两位还是快点回去歇息罢。”
谢听云勾了勾指尖,正想要不留痕迹地杀了他,就一道的影从树丛后钻了来。
——正是白那个姑娘。
她『揉』『揉』眼睛,仰起头糯声糯气叫了声:“申屠将军~”
申屠危转过身,原收紧的表情变得温柔,高大的身体半蹲在姑娘前,原显得冷清的声线也跟着温和许多:“月儿怎么不睡觉?”
姑娘不话,一脑袋扎在了他怀里。
申屠危知道她是害怕,一把将她抱起来,抱歉地冲两人颔首,转身送她回父母那边。
他离开的瞬间,气氛再次紧绷。
“为何杀他?”
楚临能看申屠危的魂魄之中有谢听云的气息,是他千仞枝,深受百姓信赖,于情于理都不该一杀了之。
谢听云懒得解释,径直从他身侧绕过,修清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浓夜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