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棉棉没有真的做过母亲,但对于长公主对慕悦儿的这份爱,她还是非常理解的。
她温声道:“这事儿我听箜儿提过。”
长公主道:“我们一家人离开京城时,做好了一辈子都不回来的打算。
杭州府虽不及京城繁华,但却真是个安静度日的好地方。”
阮棉棉好奇道:“那您怎的突然又决定回来了?”
长公主苦笑道:“了你大约又该笑话我了。”
阮棉棉摇头:“怎会。”
“我和驸马都已是不惑之年,去年九月间,我们夫妻相继病了一场,我真是怕了。”
阮棉棉乍一听这话,只觉得长公主有些题大做了。
在她看来,四十岁明明不老啊,怎么至于生一场病就怕了?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这里是人均寿命不过三十几岁,一场风寒就能要人命的古代。
虽然长公主身边有医术高明的太医,各种药材也是应有尽有,却不代表她们夫妻就能平安活到七八十岁。
她略有些歉疚道:“殿下因为这件事选择了回京,也因为这件事改变了对悦儿的教育方式?”
“是啊……”长公主抚了抚额头:“我也是没有办法,如果悦儿能有个嫡亲的兄弟姐妹,我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了。
那时我们夫妻都躺在病床上,悦儿什么也不肯回自己屋里睡。
看着她的一个蜷缩在椅子上睡着了,我只觉得心都碎了。
但我也第一次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悦儿的确是照着我们夫妻的意思长成了一个真可爱的姑娘,可她完全不具备生存的能力。
一旦我们夫妻有个意外,她该怎么办?
虽然皇兄和慕家不会不管她,可人不是有口饭吃有件衣裳穿就行的。
所以我决定不能再纵着悦儿,得让她尽快成长起来。”
阮棉棉很理解长公主的想法,但做法……恕她不敢苟同。
“殿下,您的想法没有任何问题,就算您和驸马无病无灾活到一百岁,悦儿也不能永远都是个真的姑娘。
可……
恕我直言,您让她学的那些东西,其实没有多大用处。”
“没有用处?”长公主的眉头拧了起来。
“您想啊,您是因为担心她没有生存能力,所以才决定换个教育方法的。
可您教她的都是些什么?”
长公主又一次陷入了沉思郑
她让人教女儿的东西,无非还是寻常教养大家闺秀那一套。
礼仪规矩、琴棋书画。
前者勉强还有点用,后者……倒也不是没有用,可悦儿要是靠这些,不用几就能饿死。
可不教这些又能教什么呢?
总不能让悦儿和那大脑袋的假道士学算卦,将来靠着这个去混饭吃吧?
“殿下。”阮棉棉温言劝道:“悦儿是圣上的嫡亲外甥女,只要大宋存在一日,她就一日不愁吃穿。
所以您教她礼仪规矩是应该的,毕竟她迟早要出嫁,婆家不可能如娘家一般自在。
琴棋书画该学一点,但要看她有没有兴趣。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如果没有兴趣,那便是浪费时间。
您不如用这些时间教她一些她感兴趣,而且更有用的东西。”
长公主被她动了,忙道:“你举个例子。”
阮棉棉笑道:“比如主持中馈经商理财。”
教女儿主持中馈本就在长公主的计划之郑
只不过慕悦儿规矩总是学不好,暂时还没有进行到那一步。
可经商理财?
做过二十年平民百姓,又经元后左氏调教过的广元长公主,自然不会看不起商人。
可她一直都觉得经商理财是像元后那般精明能干的女人才能胜任的事情。
悦儿……
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女儿那像是年画娃娃一样的圆脸蛋。
这么玉雪可爱的女娃娃,真能做得来那样的大事?
见她不答话,阮棉棉心里略有些紧张。
慕悦儿满心盼着自己能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可瞧长公主的样子……
臣妾似乎做不到哇!
她不禁又想起了慕悦儿在她面前念叨过的话。
长公主似乎想要把她嫁给慕家那些姑母家的表兄。
近亲结婚!
绝对不可以!
一不做二不休,她今既然已经开了口,不妨把事情彻底了结干净!
阮棉棉默默给自己打了一下气,道:“殿下,悦儿是女孩子,您最终的目的无非还是把她嫁与一户好人家。
可您觉得对于她来,什么样的人家才算是好人家?”
长公主收回思绪,道:“家风清正人口简单的人家自是上上之选。
只是这样的人家也不好找,所以不如找那知根知底的,至少还能可靠一点。”
阮棉棉暗暗咧咧嘴,谁近亲就可靠?
撇开对后代的影响不提,愿意给您长公主殿下做女婿的人家,看上的未必是您女儿。
以您对女儿的疼爱,婚前婚后都免不了对女婿家挑挑捡捡。
您不觉得有什么,人家八成还觉得受了委屈。
您在一日,人家肯定把慕悦儿当大神供着。
可一旦您那啥了呢?
毕竟对方是慕家的亲戚,有些话阮棉棉不好得太直接。
她绕了个弯子道:“殿下,其实我觉得吧,慕家那些亲戚家并不符合您的择婿标准。
首先他们人口就不简单。
慕家也是勋贵,悦儿的姑母们嫁的都不是寻常人家,都是大家族。
悦儿身份虽然尊贵,但嫁过去免不了上头几层婆婆,身边一群妯娌。
您觉得以她的性子,能受得了么?”
长公主有些犹豫道:“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所以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悦儿没有兄弟姐妹的确是孤单了一些,但也就意味着她这辈子不需要去帮衬任何人。
所以您挑女婿的时候,家世远不及人品重要。
而且悦儿的嫁妆必然会是大宋的姑娘中最丰厚的,教会她如何打理这些嫁妆才是最要紧。
我建议您还是尽力去寻那人品端正的少年,最好还是悦儿真心喜欢的。
反正悦儿年纪还,您根本不用着急,慢慢来嘛。”
一口气了一大串,阮棉棉几乎都要给自己跪了。
只盼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赶紧做决断,她真是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