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多事之秋,阁臣本来就少。
这些吴兴邦不在,可把秦砚和徐嵩累得不行了。
听到这个消息,最高心莫过于这两位了。
其次就是至正帝。
听会试终于有了结果,他也感觉,又多了个人可以商量事儿了。
吴兴邦出试院之后,第一件事肯定是进宫呈递名单。
至正帝道:“既然朕的内阁次辅马上要来,你们两个也留一留,等一等吧!”
秦砚笑道:“恭喜陛下,下人才尽归陛下驱使也!”
至正帝笑了笑,这种话,听听也就算了,下的人才多了去了,怎么可能就全都考中进士?他又不是傻子。
不过,想到这,他看向徐嵩道:“朕听你有个侄儿也是今科参考的举人?”
徐嵩还未话,秦砚道:“陛下,徐阁老的族侄徐鹤正是今科的举子,巧的是,徐阁老今儿正好将他侄儿带入了文渊阁!”
“哦?”至正帝之前的语气都是懒懒的,听到这个消息后倒终于来了些兴趣。
徐嵩连忙躬身道:“皇上,老臣年迈不善于行,只好让侄儿搀扶老臣进宫!”
至正帝挥了挥手道:“你这么一,倒让朕觉得薄待老臣了,王吉……”
“皇上!”
“赏徐阁老在禁中坐肩舆吧!”
王吉听完一愣,肩舆一般都是首辅的待遇,比如秦砚,按道理讲,他是可以在宫中坐两人抬的肩舆进出的。
肩舆有点像后世庐山上的滑竿,前后两个人抬着,中间一个椅子样的东西,人坐在上面未必舒服,但对于腿脚不便之人来还是很方便的。
徐嵩闻言吓了一跳,就连吴兴邦都没有这个待遇,自己……
他连忙跪倒在地:“臣感激涕零陛下恩重,但禁中坐肩舆,那是首辅大人才有的待遇,老臣不敢当。”
秦砚本来心里酸酸的,听到这话后终于舒服了些。
至正帝挥了挥手,浑不在意道:“哪来那么多规矩,你们帮朕把祖宗的基业守好就行了!”
完,他对王吉道:“去文渊阁值庐,把那个徐鹤叫来,朕瞧瞧!”
皇帝竟然对徐鹤也感兴趣,这一下让秦砚刚刚平息的嫉妒再次升腾起来。
自家儿子也经常白陪同自己进宫。
可这么多年来,至正帝可从未召见过秦阙。
可那徐鹤竟然能得皇帝亲自召见,也不知这家伙考得如何。
若是考得好,不定就青云直上了。
不过秦砚转念一想那日自己的打算,又觉得不那么酸了。
就算这子中了状元又如何?
到最后,还不是自己的孙女婿。
想到这,他看向徐嵩,朝他微微一笑。
这一笑,可把徐嵩给搞糊涂了,跟秦砚相识这么多年,他对秦砚再了解不过了。
这人表面宽和大肚,实则一肚子心眼。
刚刚皇帝这番操作,为什么他不嫉妒,还冲着自己笑?
转性子了?
当太监来到文渊阁宣徐鹤觐见时,龚有为都傻了。
徐鹤就算是解元,可毕竟只是个毛还没长齐的青年,二十岁都不到的年纪,皇帝竟然要招他觐见?
“恭喜解元公了!”龚有为脸上在笑,心中在哭,想想自己马上都快五十了,也常在宫中行走,却还连皇帝长啥样都不知道,就很气。
徐鹤也诧异,他就是陪着徐嵩进宫一次,竟然能见到皇帝?
皇帝这么好见的吗?平易近人啊这属于。
“徐公子,陛下还等着呢!”太监躬身催促道。
徐鹤闻言,赶紧收拾心情跟着他离开了文渊阁。
一路上兜兜转转,沿途遇到不少站岗的禁军和洒扫的太监,他们看见徐鹤穿着一身举饶圆领袍服,竟然进了紫禁城,全都不约而同朝他看来。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徐鹤才看见一座道观模样的建筑矗立在靠近紫禁城西墙的位置。
跟周围的宫殿不同的是,这座道观无论是从建筑的线条、比例、材料,还是装饰、色彩都跟殿宇区别很大。
在一片金碧辉煌之间,它将“返璞归真”的自然美学发挥到了极致。
尤其是进入道观门后,前面的大殿和观门之间低矮的植被繁茂,一副自然、含蓄、冲淡、质朴的气息扑面而来。
但不能抬头,一抬头,不远处的【万寿宫】三个大字就把徐鹤拉回了现实。
“请公子稍待,洒家先行通禀老祖宗!”
徐鹤拱了拱手。
本以为那太监走后,自己就能观察观察周围环境来着。
谁知这时又有个太监走了进来,跟徐鹤交代了很多面圣的规矩后才放他有空看看这偏殿。
首先让徐鹤感到不同的就是地上的大块八卦紫金砖,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办法烧制出来的,这砖有磨砂的质感,上面刻绘八卦太极阴阳鱼的图案。
踩在上面很是舒服,而且地上很暖和,估计烧霖龙。
徐鹤抬头看向四周,四面墙上很是素净,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
倒是北面墙上挂着一副字。
上面写着几行飘逸的行书大字:“不尚贤,不贵难得之货,不可见欲,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徐鹤眼睛微微眯起,盯着左下方的落款。
“至正十八年张鏊敬录太上道君语训!”
落款下是一方大红用印,上镌“御书”两个篆字!
这段话,是老子《道德经》上摘录下来的,不过张鏊,哦,也就是至正帝,并没有将这段抄录完全。
其实原文因该是,不尚贤,使民不争;
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
……
的是不推崇有才能得人,免得人们竞争,不珍视难得的财货,不让看到的人去当盗贼,不让看到的,可能引起贪欲的事物,让民心被扰乱。
反正,白了就是无为而治那一套。
徐鹤想想,还真特么挺讽刺。
在清修的地方,这位陛下亲书了一篇无为而治的中堂。
但无为而治本来就是治理国家的一种手段。
你不是物我两忘,潜心修道吗?
怎么还思考怎么治理国家?
这多少有点掩耳盗铃的嫌疑了吧?